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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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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裏韓紅土聽到敲鐘聲就是一陣煩躁, 拿被子捂著頭裝死。屋外的嚷嚷他只做不知,一心想著咋逃避這十多天的懲罰。

聞聽他老娘說隔壁生孩子的情況,暴躁的驚坐而起。“讓她去死, 老子如今這樣全是她害的,這就是老天爺給她的報應。”

這話隔著厚厚的磚墻和門簾清晰的傳進不遠處所有人的耳朵。小花姐倆眼中的淚更加洶湧, 站在炕沿咬著嘴唇低低的抽泣。

徐大娘見多了保小不保大的事情,可男人如此明著吼叫讓媳婦去死的還是第一次, 一顆見慣世事滄桑的紅塵心也不由一涼, 嘴裏喃喃的念叨。

“女人這是圖個啥啊?”

一旁的徐姐也是滿臉淚,拉著炕上依舊在抽搐的顧言心疼又無奈:“妹子,你得加把勁啊。你這會兒若是洩了氣,可就如了那個混蛋的意了。地上那閨女還不知咋受人磋磨呢, 你就真放心, 自己一了百了啥都不管了啊?”

一直不敢吭聲的小姐倆聞言開始放聲大哭,“媽媽,媽媽, 你快醒醒。媽媽, 媽媽,小花(大花)不能沒有媽媽……”

幾個或大或小的女人在這生死一刻全都心有戚戚,倆孩子一聲聲哭訴著要媽媽,倆大人也在顧言耳邊嘮叨訴說著。接生的徐婆子尖利的指甲使勁兒扣她的人中和虎口,死馬當成活馬醫在盡人事。

終於, 顧言抽搐不再那麽厲害, 徐大娘驚喜的喊道:“產道開了, 產道開了。小媳婦,你使勁兒啊,再加把勁兒把孩子生出來。”

“讓倆孩子出去。”

這血次呼啦的場景實在不適合孩子看。顧言剛恢覆意識就來了這麽一句。徐姐趕快擺擺手讓倆孩子出去。小姐倆對望一眼, 滿眼的不舍可又怕媽媽擔心,終還是乖乖的出了屋子。

韓紅土被昨日隊長說的遲到一小時多罰一天給制住了,不情不願的穿了衣裳抗上工具去上工,路過自家屋門口時一聲都沒吭。迎上倆閨女的目光時還給了倆孩子一個大白眼。

反倒是本要去上工的徐家姐夫沒再跟媳婦多言,默默的留了下來。剛才太驚險了,萬一有個好歹的,他一個男人也許能幫忙跑個腿啥的。

小姐倆隔著門簾豎著耳朵仔細聽裏頭的動靜,兩張一模一樣的小臉寫滿了驚嚇,煞白煞白的瞧著挺可憐。韓紅土真是個混蛋,這會兒連徐家姐夫這個老實巴交的男人也這麽認為了。崽子都不護,這家夥畜生都不如。

“生了,生了。”

抽搐過後倒是挺快,不出幾分鐘,裏頭就傳來徐大娘高興的喊聲。這回韓老太太隔著門簾問了一聲是男是女。

“是個女娃娃。”

“啊呸,又生個賠錢貨。”

韓老太罵完轉身就走,對於賠錢貨連看一眼的欲望都沒有。也沒聽到徐大娘後頭那句,好像還有一個。知道顧言生了龍鳳雙胎,是晚上吃飯的時候。

生完孩子,接生的徐大娘交代了幾句離開了。徐姐把早晨大竈上打的米湯給她熱了熱讓她喝了一碗,看她們沒事也回了家。

顧言中午還給自己煮了一碗龍須面,窩了仨雞蛋,娘仨一人一個。小姐倆說啥不要,被她硬塞進嘴裏的。

“媽媽,以後別給我倆,你留著自己吃。弟弟妹妹倆人吃奶呢,你得多吃些。”

“嗯。”大花也點點頭“我倆小時候就是喝的米湯,這回你多吃點兒,讓弟弟妹妹都能吃到奶。”

顧言欣慰的親親倆閨女,轉頭望一眼鄒巴巴小老頭一般的嬰兒,心裏柔軟的要滴出水來。挺了一個多月的大肚子,九死一生的生了下來。此時的她對於母親這個稱謂有了更深的體悟。

血脈相連,自她身體裏分離出的新生命。她是母親,會以生命護她們周全。原著那種被欺壓的事兒絕不會再發生,誰敢動她的孩子一下,她必以命相博。你們羽翼未豐,媽媽定然身披鎧甲。

做好了一切的準備,可她卻沒料到自己子癇之後居然會再次失去意識。中午睡著,到晚上都沒醒。倆小嬰兒餓了哭鬧不止,小姐倆抱著弟弟妹妹,這才發現媽媽沒了意識怎麽叫都沒反應。

姊妹四個哭成了一團,下工回來的韓家眾人聽到進來,這才知道顧言又生了雙胎。

“哎吆,我們老二有兒子了。”韓老太高興的抱住小男孩,做在炕沿晃動胳膊哄著小嬰兒。

“這是餓了,咋不給孩子餵奶?”

“媽媽還沒奶。”小花語帶哭腔:“奶奶,我媽咋都叫不醒,你快給找王大爺來給看看吧。”

眾人的目光這才轉向躺著無知無覺的顧言,韓老二猶自氣她攪黃了自己的賭局,害的自己被罰幹半個月重體力勞動。冷漠的開口訓斥孩子。

“看啥看,禍害遺千年,她且死不了呢。”

韓老太伸手探一下兒媳的鼻息,呼吸有可就是沒意識。“你媽好福氣,生了孩子睡大覺呢,趕明兒自然就好了。”叫大夫,她也配。老娘生哪個不是自己掙命生下來的,她又精貴到哪兒去了。

孩子畢竟小,沒有經驗,也沒常識。聽大人如此說,心裏半信半疑,可到底沒剛才那麽慌張恐懼。

“去打飯吧,把那稀稀的米湯給孩子餵一些。”

大花應了一聲,下地拿著搪瓷缸子往外走。看熱鬧的其他人也都轉身出去,上一天工都累了,還是吃飯要緊,先去打飯吧。

韓老二瞅了一眼老娘懷裏的孩子,轉身也出了屋子。一時只剩小花還不放心的抱著妹妹坐在顧言身旁。

大花很快打了米湯回來。玉米糝稀飯,那真是稀的能映照出天上的月亮。韓老太拿著勺子慢慢的餵給哭啼不止的孫子,可那粗糙的口感孩子根本不吃,只一個勁兒的哭。

老太太惱火之下又瞪了顧言一眼,沒用的女人連奶都沒有,讓孩子這麽幹餓著。擡頭時才發現小花懷裏的小女娃好像比孫子健壯不少,卻也喝不了這粗糙的食物,張著嘴嚎的比她孫子厲害。

“白吃飽在肚子裏就跟弟弟搶,這孩子一看就不是個好的。留著也是浪費糧食,這年月大人都要餓死了,留這賠錢貨幹啥?”

老太太說著將孫子放到了炕上,轉身一把將小女娃從孫女懷中奪了過來。小花一個孩子肯定搶不過大人,一時間嚇的緊緊的拽住奶奶的衣襟。

“奶,你這是要幹啥?”

“放開。已經有你倆賠錢貨了,還留著這個幹嘛?你媽來奶了也不夠倆人吃,留著也是餓死。不如趁早扔了,留下奶給你弟弟。”

“不行。”大花驚呼一聲,也過來拉住了她“媽媽有辦法,能養活弟弟妹妹,你別扔我妹妹。”

“你們知道個屁啊。”

老太太被倆人纏的心頭火氣,擡腳就給了身前的大花一腳,反手狠狠扇了小花一巴掌。倆孩子被她打的放開了手,眼看著她抱著小女嬰掀簾出了屋子。

小姐倆顧不上自己,一骨碌爬起來就去追。院子裏,吃完飯出來的韓老二正在跟他媽說話。

“你抱著她幹啥?”

“扔了。”

“扔?為啥?”韓老二這家夥就是個巨嬰,沒他媽那麽多彎彎繞。但他這發問卻並非心疼孩子,而是純粹不知道老太太此舉到底為何。她不是一向都說炕上沒有拉屎的,墳上沒有燒紙的嘛,這咋要把小娃娃扔了?又不用她帶,她這是惱火啥呢?

“這小東西在肚子裏就搶弟弟的東西,弟弟那麽瘦弱她卻這麽肥。這要是留著她,別說你……那女人沒奶,就是有奶,也得被她搶光。”

“給她喝米湯不就行了。”

“是啊,讓妹妹喝米湯就行。”小姐倆聞言趕快點頭附和這個無良的爹,這回你總算說了句人話。

“你倆剛才沒看著啊,這死丫頭根本不喝。這麽小點子就知道搶好東西,賴得不要。留著就是個禍害。我孫子非遭她欺負不可。”

剛才還幫著閨女說了一句話的韓老二聞言讚同的點頭,還是他媽有經驗。如今這年月大人都餓的要死,今兒隊長還說呢,接下來的一年,成人平均一月只有不到二十斤的粗糧。就這點兒糧食不餓死都算好的,哪兒有那麽多奶餵倆孩子。

“那就扔了吧,一個丫頭片子沒啥稀罕的。”

“不行。”小姐倆急急驚呼,大花拽著老太太,小花過去摟住這個混蛋爹的大腿“爹,那是你的閨女啊,你咋能扔了她呢?”

“你知道個啥?大人就吃那點東西,你媽根本沒奶餵她。”

“媽媽有辦法,你別扔妹妹,媽媽會有辦法的。”

“有啥辦法?還不是讓這死丫頭占我孫子的東西。”

“不會的,媽媽有辦法養活弟弟妹妹,你別扔她。”

“別扔妹妹。媽媽很喜歡妹妹的,要是知道你扔了,她會生氣的。”

韓老二娘兒倆被小花這要挾的話語激的心頭火起,老太太抱著孩子不方便,韓老二擡手就給了孩子一巴掌。

“拿你媽壓老子,你個死妮子不想活了是不是。她瘋了,你也瘋了?女人不守婦道欺負自己男人,你個臭丫頭也敢拿話擠兌你老子,不想活了是不是?”

“不想活了就滾,老韓家才不稀罕臭丫頭白吃飽。”老太太看孫女被打的嘴角都有了血跡不僅不心疼,反而雪上加霜的刻薄怒罵。

“行了,不廢話。你跟我去趟南山,把這死丫頭扔了。”

老太太話一出口,韓老二頓時就垮了臉。他累的要死,真不想再出趟門。韓老太不虧是他媽,一眼就瞧出這懶鬼想啥。

“皺啥眉頭,趕快給我起來走。這死丫頭不扔了,你兒子可活不了。”

“哎,我又沒說不去。”

娘倆說走就走,小花姐倆阻攔不住,急的滿臉是淚。看這倆上臺階,倆人也邁步緊跟其後。出大門了,大花轉身推妹妹一下讓她回去。

“媽媽和弟弟還在家呢,你回去看著他們。”

“那妹妹……”

“我跟著。我再抱回來就好。”

小花擡頭瞧瞧天色,此時已經是圓月初升,繁星滿天。姐姐一個人跟著奶奶他們,會不會有危險。剛想開口說什麽,轉頭姐姐已經跑遠。還回身沖她揮手,指指大門口示意她回家。孩子前後望望,猶豫又無奈的跺一下腳返回家中。

弟弟的哭聲已經不見,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怎麽了。媽媽也沒有動靜,到底是怎麽了?是不是該再次求助徐姨姨,讓她找人給媽媽看看。

小花嘴角的血跡都沒擦幹凈,顧不上那撕扯的疼,飛奔回家後看媽媽還是沒反應,弟弟倒是呼吸均勻,應該是哭累了睡著了。孩子使勁兒推了媽媽兩下,看沒反應急的咬咬嘴唇再次跑出了家門。

沒用多長時間,大隊裏一個赤腳醫生就被徐姐給請了來。男人祖上就是行醫的,對於中醫中藥還是挺在行。檢查一番後給顧言紮了幾針,讓小花等會兒跟他回家拿兩幅草藥回來。

“三碗水煎成一碗,喝兩次就沒事了。她這是生產傷了身子,坐月子好好調補調補,不然要落下病根。”說完男人就是一聲嘆,如今人人都餓的皮包骨,更有甚者餓的渾身浮腫,說是調補,拿啥調補啊。他這話也就是說說而已。

小花跟著去拿藥,直到回來煎好徐姐才發現倆孩子少了一個。“花兒,這咋只剩一個孩子了,你妹妹呢?”

小花迎上女人的目光就流出了眼淚:“奶奶抱走了,說要扔了她。”

“啥?”女人蹭的一下跳下來“抱哪兒去了?為啥要扔了啊?”

“奶奶說媽媽沒那麽多奶餵弟弟妹妹,說妹妹占了弟弟的口糧,所以不要她。”

“哎,造孽啊。”

這回女人的無奈壓下了之前的憤怒。如今啥年月她最清楚,身子弱一些的女人都餓的沒了例假,生了孩子根本沒奶水。四處找小米餵孩子的比比皆是。可小米也不好找啊,谷子不耐旱,產量少的可憐。

“那也不能……不能把活生生的孩子扔了啊!養不活再說養不活……”自言自語著,女人其實已經明白韓家老太太的想法。一家子如果幫忙,養一個勉強。可一對的話那她孫子可就得跟小女娃分食了,那這重男輕女的老太太能願意嘛。

“你奶呢,我去問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剛才好像聽到他們回來了。我姐跟著去了,說要把妹妹抱回來,這咋還沒回來?”

“啥,大花跟著去了?”

看小花點頭,女人轉身飛快的出了屋子,一轉身進了隔壁的堂屋。“大花呢,咋只你們回來?還有那小女娃,不會真的被你們活生生的給扔了吧?”

韓老太母子正端著碗在吃粥,聞言擡起頭來,母子倆一樣的黑臉,對她這管閑事的行為十分不滿。

“關你啥事,要你在這兒狗拿耗子。”

“就是,留著你養啊?”

“……我……那也不能扔了啊。那可是活生生的孩子,還有大花,那可好幾歲了,你們咋不帶回來?孩子現在擱哪兒呢?”

“我們家的事兒你少管。”韓老二梗著脖子懟她,一旁的老太太想起來問道“聽說你給請了大夫,還給抓了藥。那錢記的誰的賬?”

“你們韓家的賬,不然還能是誰的?那炕上躺著的可是你們家媳婦,如今這樣是為了給你家傳宗接代。”

“你這女人……”韓老太指著她滿臉埋怨:“該死的逑朝天,不該死的活了一天又一天。姓顧的懟我的時候厲害著呢,哪兒那麽容易死,要你在這兒狗拿耗子。”

“就是,不就生個孩子嘛,哪個女人不生。我媽生了我們好幾個呢,也沒見吃過一口藥。”

韓老二這冷心冷肺的話已經讓本就生氣的徐姐更加火上腦袋,結果一旁的韓老大媳婦也開口語帶埋怨“賒賬又得大家還,你這不是給我們找事嘛。誰還沒生過個孩子啊,哪個像她這麽嬌貴,還得看大夫吃藥。”

“就是,這錢不是咱賒的,跟咱應該沒關系吧。”老三媳婦此話一說,老三趕快應和“對,誰賒的讓誰還,跟咱有啥關系?”

“你……你們……”本著同鄉留三分面的徐姐實在被氣狠了,再也不管什麽情分不情分。“老娘活了這麽些年,就沒見過你們這麽冷心冷情的一家子。這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徐姐用手指頭挨著指著他們:“行,你們真行。但願你們這輩子都不會有需要人幫忙的時候。放心,這藥錢我出。你們韓家就繼續造孽吧。”

女人胸膛劇烈起伏的出了堂屋,等進了耳房才想起來沒問出孩子的下落。這天早都黑透了,大花這孩子到底在哪兒啊?

有心再去問,一想估計也沒啥結果。交代小花看著媽媽和弟弟,她又趕快跑回自己家,讓她男人提著馬燈去南面找孩子。

徐姐夫昨晚一夜沒睡,今兒又上了一天的工。這會兒是又累又困,本來已經躺下了,可聽媳婦這麽一說,嘆口氣又爬了起來。

“爹,我跟你一起去吧?”他家老二點燃馬燈,站在炕沿低著腦袋瞅著手裏的燈“這燈油沒多少了,估計不夠來回用。這樣等回來時黑燈瞎火的也好跟你做個伴。”

“你那是想跟你爹作伴嘛,你是想點著燈出去瘋玩。白天在外頭野一天了還不夠啊,大晚上的也惦記著往外跑。”

“媽你真是冤死人了。我白天是在地裏撿茬掙工分好不好,哪兒有玩啊。我帶著我哥和我弟,我們仨今兒掙了六個公分呢。”

老二這麽一說,其他倆趕快響應。老大完全不介意弟弟搶功勞的表現,反而迎著媽媽的目光點頭給弟弟作證。好像他這大哥真得弟弟帶著幹活。小三則口齒伶俐的補充。

“就是,我們仨是去掙公分了。二哥說過幾天地裏都犁完了,就帶著我倆去撿羊糞蛋蛋,隊長說一籮筐換倆公分,我們仨決定跟著羊倌,保管一天多撿它幾筐。”

一向不愛說話的徐姐夫這會兒都露出了笑,伸手摸摸孩子們毛茸茸的小腦袋“嗯,都是好孩子。”

徐姐嗔了他們父子一眼,好像在生氣,實則眼眸滿是欣慰。她男人不會說話,經常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她吵架都吵不起,經常自己在那兒幹生氣,人家還不知道她到底又咋了。讓她有勁兒都沒地使。

可跟同村的顧鹽比起來,她是太知足了。就韓老二那樣的混球,她要是遇上了,能活活給氣死。或者拿刀將他劈了,倆人同歸於盡拉到。

“別廢話了,趕緊下地去找人。一個大孩子抱著個小嬰兒,這大晚上的要是在野外,非得給凍壞了不可。老二帶著弟弟在家,讓你大哥跟你爹去找人。”

跟徐姐夫一樣悶不做聲只知道幹活兒的老大點點頭利索的跟爹下了炕,老二撅著嘴不情不願的把馬燈給了哥哥。

“哎,這就走。”

徐老四應了一聲,徐姐這才想起昨晚用過的手電,拿出來一試居然還是那麽亮堂。

“這手電真好使,你們拿著。”

“還是算了,別給人家用的沒電了,那電池貴的很呢。”昨晚是緊急情況,今兒反正得慢慢找。燈油沒了小心些就是。

“你給我拿著吧。死老摳,這是啥時候,跟昨晚一樣緊急的時候,拿著手電亮堂的才好找。”

“哎,知道了。”老大乖乖應了一聲,到底孩子心性,對這從未見過的聚光手電有些好奇。伸手接過小心翼翼的拿著撫摸。看他爹走了,這才趕快邁步跟上。

“等等,帶上小被子。夜裏涼,找到孩子了給小家夥包嚴實點兒。”

聽著他媽的喊聲漸漸遠去,徐家老三猶自光著身子在炕席上淩亂。“我蓋啥?”

老二嘻嘻一笑,扯過自己的被子把弟弟捂住。“跟我睡吧。”

“那大哥回來咋辦?”家裏被子都是有數的,你跟大哥一床,如今多加了我,咱仨能睡下嗎?

“傻。大哥回來自然你的小被子也回來了。”

“那可說不定。咱媽稀罕顧姨姨生的小妹妹,不會……把我的小被子給了她吧?”

“應該不會吧?”

那可是咱親媽,還能給了別人被子凍著自己兒子嗎?嘴上這麽說,其實小哥倆陷入嚴重的懷疑中。顧姨姨家比他們家更窮,這回又生了雙胞胎,若是真沒被子給小閨女,她媽又那麽喜歡小丫頭。不會真的給了小丫頭吧?

昏迷的顧言被小閨女餵了米湯,等徐大麥進來的時候,孩子正在給媽媽餵藥。下巴上墊了一塊兒舊棉布,餵一口就趕快給她輕輕擦擦流到外頭的。

“小花真細心,你們有你倆閨女啊是真有福。”

藥餵完了,孩子回頭沖這個生死關頭幾次幫助她們的姨姨笑笑。放下碗給藥鍋裏添上水浸泡。

“奶奶說男孩子才是女人的依靠,男孩子才能給父母養老送終傳宗接代。丫頭都是別人家的,沒用。”

“扯淡。”

徐大麥在娘家是老大,父母第一個孩子挺受重視。且從小受到的教育是男孩子得讓著女孩子,以後要頂門立戶的養成個廢物窩裏橫可不行。她自己沒被輕視過,是以壓根沒有那重男輕女的思想。

“閨女是爹媽的貼心小棉襖,小時候乖巧又聽話暖著爹媽的心,長大了逢年過節也會孝敬,萬一爹媽生病了還能貼心的侍候,咋能是沒用的呢?你沒看你奶對你小姑姑多好,她也喜歡閨女呢。”

小花聞言雙眼瞬間變的明亮無比,仿佛耀眼的星子一般。過來拉住了這個和善的姨姨。第一次聽到這話,孩子有些不敢相信。握著她的手都有些抖,可見這些話對於孩子來說有多麽的重要。

“可是,可是……”

這孩子是受了多少委屈,才會連這樣的話都不敢相信,生怕又是一次虛假的安慰。徐大麥心疼的將孩子摟進懷裏,輕輕的撫拍她的後背。

“你奶奶就是欺負你們娘兒幾個,你爹又是個混蛋,你要信了她的話那才是小傻瓜呢。女孩子是老天爺賜給女人的心肝寶貝,沒看你媽最近都醒過神來了,不再木木的任你奶奶欺負了嘛。”

“嗯。”一說這,孩子狠狠的點點頭。好像如此更能證明最近美好的日子都是真的,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弟弟的到來而消失無蹤。

“我媽最近也對我和姐姐非常好,給弟弟準備了被子衣裳,也給我和姐姐換了棉衣,還把原本給大牛二牛的納的鞋底給我倆做了新鞋。”

“嗯,你媽總算開竅了。不過想不到她還挺有能耐,竟然悄悄的攢了這麽多東西,我之前還愁倆孩子用啥包呢,你媽居然包布和被子都準備好了。”

這話小花沒回答,媽媽會變法術的事兒不能告訴任何人,就是這個三番兩次幫助她們的姨姨也一樣。心裏感激姨姨,以後多給她們家仨兒子點兒好吃的。

大花姐倆沒找回來,徐姐和小花也都不放心的沒睡。倆人坐在爐火兩邊的墊子上,靠著墻頭打盹。期間小男孩又醒了一次,依舊不喝那粗糙的米湯。徐姐讓他含住自己的口糧吮吸一陣,雖然依舊沒奶,可孩子吸幾下好像挺過癮,沒吃到奶也不哭了,閉著眼睛在媽媽懷裏繼續乖乖睡覺。

時間過了淩晨,屋外響起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徐姐一激靈跳下炕趕快開門,果然是徐姐夫帶著幾個孩子回來了。

“快進來,孩子都沒事吧?”不等男人回答,她接過他懷裏裏一層外一層的大蠶繭仔細查看。解開外頭的小被子,露出了裏頭的小女嬰。孩子面色帶著微黃,閉著眼睛睡的正香。心頭松口氣,將小女嬰外頭的被子去掉,將她連繈褓一起放到了顧言旁邊。

“大花,這到底是咋回事?你臉咋了,被誰打的還是在哪兒磕的?”徐姐問著話還不忘給自家那木頭疙瘩父子一對大白眼,指望你倆說清楚,還不如指望這小女娃。

“我奶跟我爹要扔了妹妹,我就一路跟著他們,一直走到了老遠。我奶要把我妹扔到南大溝,還要把她身上的包被給解了。我沖上去給奪回來的。她跟我要我不給,她就扇了我兩下。”

伸手輕輕撫摸一下孩子腫脹泛青的臉,徐姐恨的牙根癢癢。以前顧言自己沒數,她對這拎不清的同鄉也只是恨鐵不成鋼。沒想到親見後才知道這老韓家到底有多極品。反正她活這麽多年,就沒見過這麽狠的人家。孩子養不活扔了的不少,活著就忍心扔的那真算是畜生不如。

“姨姨我不疼。媽媽說讓我倆看著弟弟妹妹的,我要看好才行。”

一句話說的一旁被稱為木頭的徐姐夫都差點流出淚來。這孩子真是勇敢又聰明,大黑天的抱著妹妹躲在一個低矮狹小的土洞裏,在洞口燒了一堆玉米桿和柴火,就是太晚不認識路了才沒回來。今晚他就是沒找到,倆孩子也出不了事兒。

“你咋點著火的?”

“我帶著火柴呢。”媽媽的打火機真好使,玉米桿子一點就著。她抱著妹妹沒受多少凍,就是有些餓,妹妹哭了好幾回。

“好孩子……”徐姐哽咽的說不出話來,摟著大花眼淚默默的流。反倒是孩子拍拍她安慰“沒事的姨姨,我點了火就不怕了。雖然剛開始有些怕的,後來姨夫和哥哥找到了我,我就更不怕了。”

小花找出之前藏著的糖塊,拿了倆塊兒給徐剛。這個性子肖似徐老四的木訥孩子推拒著直搖頭,之前小二小三嘴饞已經要過倆妹妹的糖了,這咋還能要呢。

“剛哥哥你就拿著吧,這是我們上次去公社,那個阿姨給的。”

大花也轉頭讓哥哥拿,徐姐終於從那種震痛中回過神來,伸手抹了一把臉,擡頭交代兒子跟妹妹分著吃。

三小只高高興興分糖,徐家兩口子對望一眼,不約而同的打哈欠。“你帶兒子回家睡覺,我晚上就留在這兒,給孩子們做個伴。”

“行。有事就讓孩子去叫我。”

顧言醒來的時候,窗戶已經露出了微光。外頭韓老太正在罵送尿盆返回的大花。

“死丫頭,非要把那沒用的貨給抱回來。你等著,等著倆小崽子一起餓死你就如意了。到時一扔一對,看你這死丫頭還往回抱不抱了。你弟弟可是你們娘仨後半輩子的依靠,把他餓死了,我看你們娘仨到時候咋辦。”

“我媽有辦法養活弟弟妹妹,不用你操心。”

“死丫頭,你敢跟我頂嘴了。老娘一天不打你,你不知道馬王爺長幾只眼是不是……”

“大花回來。”

“媽你醒了!”

孩子驚喜的喊叫著,一蹦三尺高的跑回了屋子。身後的韓老太拿著掃帚就沖進了屋子。這娘仨她一向欺負習慣了,顧言之前的虎勁兒早讓她忘到了後腦勺。

“死丫頭,你還給老娘跑,老娘今兒打死你。”

徐姐此時也已經一骨碌坐了起來,看這情況剛想去推韓老太手裏的武器,身後的顧言已經飛起一棍子敲上了老太太的手腕。

疼的她手中的武器掉在了地上,嗷的一聲喊震徹山谷,四周的鄰居全被她吵醒了。

徐姐看著敲完老太太掉在地上的搟面杖,被大花機靈的撿起重又遞給了她媽。而那個剛醒的女人則對閨女露出讚許的笑容,她一時間不知該不該笑。

不笑吧,對於這娘仨知道反抗的做法非常讚同。笑吧,地上那滿頭銀絲的老人疼的眼淚鼻涕滿臉,哀嚎哭叫好像有些可憐。

“媽,你這是咋了?”

“媽你咋了?”

聽到動靜,韓家好幾個都進來詢問情況。韓老大伸手想扶起老娘,手剛碰到她的胳膊就被她使勁兒推開,哀嚎聲再次響徹雲霄。把本就驚醒的倆小嬰兒嚇的更加哇哇大哭。

老大兩口子嚇的也不敢再碰她,站在地上幹著急不知從何下手。老太太扶著手臂,只一個勁兒的哭嚎,也沒提出個妥善的主意。

顧言不理會地上的一堆,她抱起倆孩子心疼的拍哄。心裏有些後悔,不該不給孩子塞上耳朵就打人的,這下不知道會不會把孩子嚇著?

“顧烏鴉,顧烏鴉,難怪老顧家給你娶這麽個名字呢,你可真是不詳的東西啊,我們老韓家這是倒了什麽血黴娶你這麽個東西。”

老太太哭嚎夠了,指著顧言再次破口大罵。顧言沒奶,這麽多人在也沒法給孩子沖奶粉,倆孩子哭的她有些心疼又煩躁。生產時的恨加上此時的火氣,這下被老太太的罵給徹底點著。她也不廢話,輕輕的放下孩子,交代大花小花捂住弟弟妹妹的耳朵,她提著搟面杖就要下地。

“倒了血黴?姑奶奶這回讓你們知道知道啥叫倒黴。”她話未說完,人已經坐到了炕沿。找不到自己的鞋,眼看就要光腳下地。胳膊鉆心疼的韓老太這回不再逞口舌之快,看她來勢洶洶,嚇的一蹦子早跑的沒了影兒。剩下韓家的眾人也趕快跟著老娘出了這母老虎的屋子。

“顧鹽,顧烏鴉,你簡直比潑婦都不如。沒見過擡手就打婆婆的兒媳,我們老韓家不能留你這樣的媳婦,我得讓老二跟你離婚。”

老大叫囂著給大家找場子,越說越來勁兒,好像離了婚就能要顧言的命一般。他一個大伯哥打弟媳好說不好聽,其實是他這窩裏橫對顧言這兇狠的架勢嚇的發怵,不敢上手。

“對,離婚,我們韓家不要這麽混蛋不如的媳婦。”老太太端著胳膊,也跳著腳在門口喊了兩嗓子。

顧言根本不理這茬,看人走了她趿拉上小花的小鞋子就繞過一側的墻頭去打開了箱子。裝腔作勢的拿出一罐子麥乳精來。

這玩意裏頭裝的是奶粉,外頭的包裝是掩人耳目用的。就這一拿出來,徐姐也驚掉了下巴。她正想說到哪裏去找些小米來餵孩子,結果這就拿出了這高檔貨。

“你這哪兒來的?這是啥啊?”

“麥乳精。上回不是跟一位大姐換東西嘛,她給的。沒多少了,夠孩子吃一兩頓的也就。”

“那也不得了啊,這玩意我見都沒見過。”顧言已經打開了蓋子,徐姐聞到一股奶香,咂舌讚嘆道“好香,真是好東西。可就是太少,吃不了幾頓啊。”

“也許很快我就有奶了,到時候就有的吃了。”

“說的輕巧。你都吃不上啥好的,餓的皮包骨。有奶能夠倆孩子吃啊!”

顧言不吭聲,默默的沖了奶粉餵孩子。倆小家夥餓急了,逮住香噴噴的奶粉吃的那叫一個香,姐弟倆一人一口,很快半碗奶進了肚子。這回吃飽了又乖乖睡去,徐姐這才把這兩天發生的事兒跟她說了一下。

顧言剛放下孩子,聞言又轉頭瞧了一眼差點被扔掉的閨女,一時間氣的渾身都在顫抖。

她奶奶的,姑奶奶在居然還差點保不住這個原著中被扔掉的孩子。這他媽的叔叔能忍,嬸嬸也絕對不能忍。這是趁我病要我命啊,剛才只敲斷老太太手腕也太輕了。

“我要敲死她。”

徐姐看她眼眸猩紅,瘋了一樣要往外走,嚇的趕快死死的抱住她不讓她去。

“冷靜,冷靜。殺人可是犯法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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